确定 取消 应用
校友事迹

您的位置 : 首页  就业工作  生涯辅导  校友事迹

段永平的美国路

发布日期 :2021-03-05    阅读次数 :549

脱轨者


十年乃至更长时间以前,段永平即凭着打造出小霸王和步步高两个知名品牌、拍下央视“标王”等经历而早早名扬中国商界。而现在的他,也不过45岁,似乎正值一个企业家黄金年代的开端。

但“江湖”已远。他目前最主要的社会身份是在美做一个“独立投资者”。

如果说每个人的社会角色无形中确实存在一个预设的轨道的话,段永平常常会是那个突然脱离轨道、自行另铺一条的人。从他1995年突然辞职离开小霸王另创步步高,到他2002年淡出做得好好的步步高跑到美国来只是因为简单的理由:为了跟妻子、孩子团聚,段永平自陈每个决定都是出于他的本份与本心,并不在乎大多数人是不是也在这么做、也会这么做。同样的道理适用于他后来的投资。段说:“很多人在做投资的时候,很在乎别人怎么看(这家公司),满意不满意,真正的投资者是不在乎、绝对目中无人的,他眼里盯的就是这家企业,不看周围有没有人买。”

应该说,段永平认定“自我感受”、“快乐”是一个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并不是美国给他启的蒙,尽管美国的环境也许强化了他这个观念。在移居美国之前,在很多场合,段都说过类似的话:“有些外在的东西是外人对你的评价,但你自己是不是感到很快乐?我觉得这个特别重要。快乐人生才是最大的财富。我见过太多的例子,很多人是因为有了钱以后变得不快乐了,而我个人认为如果一个有钱人因为钱而不快乐是很愚蠢的。”不同的是,他那时还没有突然会从中文里蹦出句“Just for fun”等英语的口语习惯。

而真正有意思的是,放弃了在国内商界的奋斗也放弃了在国内的荣耀与影响力去“追求个人快乐生活”的段永平,几年之后,所做的事情,无论是投资,还是慈善,竟又成为国内媒体界与商界乐于追逐、探讨的题材:他从实业经营转向投资,怎么能做到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他判断公司、决定投资与否的标准在哪里?慈善与他的投资如何关联?他做慈善的工具与方式又是什么?

当年,段永平那句“敢为天下后”的经营理念曾在中国商界广为流传,直到今天,段永平在某些方面仍然如此,相对保守与悲观———比如他个人对中国企业大胆出手、搞国际化收购这样的具有先锋性质的试验避之惟恐不及;但在另一些方面,他从经营步步高的轨道上脱身而出、令企业平稳过渡,接着又在投资与慈善领域里初试身手,这一系列尝试却让他把大多数中国“同行”抛在了后面。


独立投资者Mr. Duan


最近一两年来,在美国某些投资论坛、特别是华人投资者集中的论坛上,有一个名字、或者莫如说是一个ID会被论坛上的人偶尔提及:Mr. Duan,或者Fastisslow。有人会分析Mr. Duan的投资个案;有人则问:嗨,Fastisslow,请问你对最近网易的表现如何看啊?

如你所知,Mr. Duan和Fastisslow就是段永平(特别是后者,Fastisslow的ID随着段永平用它来拍下与巴菲特的午餐已变得地球人都知道了)。凭着对网易(NTES)众所周知的成功投资,以及在中国实业界享有的声名、比一般投资者更丰富的企业经验,Mr. Duan在美国一部分个人投资者中颇有名气,有时甚至有几分神秘。

不过,段早两年前可能还会在雅虎财经留言板或者某个论坛上露露脸,现在他已不怎么再到网上去回复、参与讨论了。段自己解释说,以前主要是为了练英语,现在回头再看原来的一些发言,很多都是写的错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他应该感谢互联网。通过网络、BBS,初来美国的段永平结交了几个有相近投资理念的朋友,有的后来还在现实中见了面,段承认,“他们对我帮助很大。”

他的确是全球追随巴菲特投资哲学浩荡队伍中的新兵。段永平接触巴菲特价值投资理念至今不过6年历史,而且他描述自己选择与投资企业的手法也相当简单。

从1989年到2000年,段永平始终埋首于实业,相继打造出小霸王和步步高两个品牌,对股票市场从来没有碰过。“没有工夫去研究,也没有什么兴趣,觉得投机气氛比较浓。”2001年,段永平的美国绿卡突然被批下来这件事对他的生活与事业是一个强烈的转折暗示。“绿卡是2000年我太太帮我在美国申请的,我以前以为拿到这个东西需要很多很多年,没想到半年就批下来了。其实我也没有很好的准备。但怎么办呢?批下来了又不能不来,因为在和太太结婚前我就答应过她要嫁我我就去美国,否则人家也不嫁我。不可能让太太在美国,我在中国,那还要这个家干什么?”段永平的妻子是他20世纪80年代末在人民大学读研究生时认识的校友,1993年到美国摄影界闯荡,2000年时在美已稳定下来并颇有成就。于是在心理缺乏准备的情况下,2001年年中,段永平拿着绿卡到美国初次“落地”。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将来要在这里生活的话,我来这里干什么?我也不能整天在家里呆着。”他想到了投资。但是一开始他很迷惘,对投资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东西摸不着头绪,不知道那些操盘手成天在忙什么。他看了一些讲投资的书,里面讲K线图分析,讲涨跌概率,讲如何测市,看不懂。这时他看到一本巴菲特谈投资的书,里面说,“买一家公司的股票就等于在买这家公司,买它的一部分或者全部”,“投资你看得懂的、被市场低估的公司”,懂了。他觉得这就是在讲他当年为什么会自掏腰包投资步步高的道理,仅仅因为他相信这将成为一家不错的公司———步步高创立时,他个人在里面占了70%多的股份。“我投资任何一家企业应该跟我当年投步步高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从前做步步高投资的同时我自己也在做经营。”

他说,“其实在看巴菲特之前,这些理念本来就在我脑子里,只是一看巴菲特也这么想这么做,而且靠这个做成了世界第二富人,我有了信心。不然不一定下得了手。你能理解吧?人们做一件事往往需要别人的肯定。”

那时,段永平已在琢磨着能否在互联网泡沫破灭后的“废墟”里淘金。因为他相信互联网本身并不是泡沫,“这个东西我们天天在用,怎么会是泡沫呢?”他刻意跟新浪、搜狐、网易、联众这些中国互联网公司接触,了解情况(有趣的一个细节是,有一次,时任新浪CEO的王志东带着茅道林、汪延、曹国伟———后来证明是新浪历史上的四任CEO———跟他一块吃饭),也试水性质地买过这几家门户的少量股票,但段永平对这些公司的模式与未来还是将信将疑,看不太透。

这时有一天他秘书接到了网易丁磊电话,丁磊说想找段永平聊一下。关于这件事,丁磊曾经在他的一次演讲中也提过,2002年网易推出网络游戏《大话西游2》,营销是块短板,所以他想中国谁的营销做得好,他去请教他总可以吧。于是就翻开通讯录,找到段永平的名片。不过段、丁二人对这件事的时间回忆得不太一致,在段永平记忆中,这是2001年、他买网易股票之前的事。“丁磊不是来找我买股票的,他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他听谁说可能我对企业的理解还有些意思,所以来找我。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一些问题,我比他大十岁,做的时间比他长,是过来人,教教小兄弟,吃个饭喝个茶,对我来说很简单。”何况段永平也正好想了解互联网,于是两人很快就见了面。这段时期网易从经营状况(2001年全年亏损2.3亿元人民币)、股票价格(掉至1美元以下)到公司形象(美国投资人对其提起诉讼,面临摘牌危险)全面处于谷底。一番长谈之后,听丁磊说网易要集中兵力搞研发、做网络游戏,段永平说,“你们的想法很好啊?如果这个公司像你说的那样,现在这个价格显然是不对嘛!”

做游戏机出身的段永平知道游戏市场有多大。虽然他无法预测网易做网游一定能挣多少钱,但是“没有道理比我1995年做小霸王时还少。那时我们就做了差不多以亿元计的营业额”。他去查网易的财报,看到网易每股价格只有8毛美金,却有2块多的现金。他心里动了一下。而对于网易面临的法律风险,“很简单,付点钱,请几个律师根据法律规定与以往已判案例来测算一下这个案子如果网易要赔、要摘牌,概率是多大、要赔多少钱。”拿到律师的评测,段永平心里有谱了。

这就是他一举动用两百万美元,在每股1美元以下投资网易的开端。网易股票后来一飞冲天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在2006年3月经过一拆四的股票分割后,2007年2月份网易的股票价格在20美元左右。而根据2006年11月的SEC文件披露,段永平在网易的个人持股仍有534余万股,占4.21%,另有1.81%、234多万股放在段永平的家庭慈善基金Enlight Foundation名下。

另一个较成功的投资例子是Amerco (UHAL)。UHAL是美国一家主作拖车租赁的公司,分店遍布全美各地乃至加拿大,相当有规模。2000年左右,由于这家公司旗下的保险业务进入高风险的风投领域,给这家公司带来每年1亿多美元的损失;此外它还因扩张过度而负债急升。2003年6月,UHAL进入破产保护。就在此前后,段永平以每股3.5美元左右的价格吃进UHAL股票。

段永平坦承,除了网易,包括UHAL在内的其他好几支赚钱的股票都是朋友推荐给他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段永平自己没去做功课。“就跟卖产品一样,做投资也要走访市场。”除了请会计师与律师来分析公司报告,他自己还特意打电话以及跑到UHAL的店里去打听与感受这家公司的业务与服务。段的结论是,这家公司价值被市场严重低估。尽管处在财务困境中,但是UHAL的核心业务仍然清晰,在市场上有稳定的竞争力并且现金流持续充足,只要它断臂求生,退出高风险的风险投资领域,同时出售部分商业地产,它的财务数字马上能够得到改善。

事态的发展给足了段永平面子。2004年年初,UHAL解除破产保护,其后股价一路上扬,2006年一度冲升过百元关口,现在(2007年2月)则稳定在80多美元以上。

据段说,他买进的UHAL股票现在还持有三分之二。“光这一家公司,没仔细算过,可能就赚了七八千万吧。”

但是这并不是指他个人赚的钱。事实上,据他说,他个人在这支股票上的投入不多。他指的,是“我们”赚的钱。

哪个“我们”?段永平承认,在他美国“独立”投资的后面,实际上有团队支撑。步步高下面有一个几十个人的“投资部门”,但是投资用的资金并不是步步高的(他说步步高只买过一支股票,就是万科),不过段不肯说资金具体来源,只表示,他手上可动用的投资资金,除了他个人的,一部分来自步步高投资部门,一部分是他熟识的朋友的账户。

他掰着手指数了一数,“现在我手上替朋友掌管的帐户数目,有十三四个吧,有大有小。最高峰时还不止这个数。管他们的钱远比管我自己的钱多。别人都奇怪,我怎么能管住这么账号,记住这么多密码。其实我是很随意的,我不会专门帮他们寻找一支股票,那就累了。我是一看这支股票便宜,忽然想起谁谁谁还有一个账号在那儿,然后查一查还有多少钱在里面,就把钱买了这支股票,便扔在那儿。好多账号我半年都不进去一次。”

“我经手的账号还没有亏过,”他说,其中一些账号,“最多时候有七八个,给我时是亏的,现在全部都在慢慢往回赚。”

有的账号,如果由亏至盈、赚平了,按照相关法律该交所得税了,段就还给人家;最近,一些资金额比较小的账号,他也不太爱管了,他觉得做小账号让他紧张,小账号可能意味着人家所有的闲钱都放在这里,他怕一旦亏钱对人家的影响太大。

“我只觉得做这东西好玩,好玩的同时还可以帮到别人。大家在一块儿都开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for fun人家for money。”当然,稍后你可以了解到,这也是段永平筹集善款的重要渠道与手段。

“所以我有时候说‘我们’‘我们’,‘我们’到底是指谁,我也不知道是指谁,就是我们这帮人。加州、德州、西雅图,甚至国内的朋友,都有。”

这么来看,Mr. Duan在一定范围内被人关注、讨论,其投资动向成为某种风向标,并非空穴来风。但是段并不认为有所谓的“圈子”存在,只是少数几个朋友有时会在一起交流一些信息、或者对某支股票的感觉:有可能得到别人确认,也有可能被人家说服劝阻。

有一次,段跟朋友们说,他买了一支股票,“但你们别跟啊,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做做董事,知道一家美国上市公司是怎么运作的。”段的目的达到了,但是他这笔投资也彻底输掉。一名追踪Mr. Duan投资的投资者在网上总结道,“只有死人才不会犯错”。同样是低谷公司、面临破产绝境的公司,UHAL、网易,段永平投对了;Fresh Choice,投错了。

进入公司做董事,是段永平参照巴菲特做法的一次尝试,这样可以近距离观察甚至介入公司决策管理中。但是内部人的身份对于灵活买卖股票是个制约,“做董事对于个人投资者来说不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所以段永平对再去出任某家公司董事有所顾忌。


我是这样做投资的


步步高的投资小分队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泡在网上玩游戏,玩网易的游戏以及竞争对手的游戏。“中国网民现在流行什么游戏,游戏公司将要推出什么游戏,游戏中会出现什么问题,每家公司怎么处理这些问题,是急功近利的还是比较长远的做法,我们的人全知道,能看出每家公司非常非常多的问题。”段永平说。

段永平自己也玩。他每天花在游戏上的时间至少两个小时。他七八岁的儿子很佩服他爸爸很会玩游戏,一看爸爸在玩,就说“我也要玩”,听到的回答往往是“爸爸在工作”。段笑着说,我儿子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为什么爸爸玩游戏就是工作,我玩游戏就不是”。

“但我就是这样做投资的。”

投机,我也不是没有过,但就是为好玩,just for fun,只是玩玩而已。人家要跟我讨论股票,我都要跟人说清楚,是讨论投机还是投资?是for fun还是for money?如果for fun没有什么可讨论的,买你喜欢的就好了,反正你也不会把房子卖了扛着钱去拉斯维加斯。我曾经在邮轮上用两百块钱玩了三个晚上,赚了两千块钱。如果你作为投资的故事来讲,三天翻了十倍,这叫什么故事?!但你敢拿几百万这么赌吗?不敢。所以投资是另外的讲法。

我从头到尾真正投资过的公司最多五六家,卖掉了一些,我持有的公司一般在三家左右。巴菲特的哈撒韦一千多亿美元市值,也才投十来家。我不怕集中,我不是一般的集中,我是绝对的集中。

找到被低估的公司本身是一件很难的事。我做投资最基本的概念就是来自马克恩的“价格是围绕价值上下波动”。价值就是这家企业The Whole Life能够赚的钱折现到今天,价格就是现在市场表现出来的那个过高或者过低的玩意儿。怎么去评估一家企业是否被低估,团队我认为当然是重要的,还要看你这个公司有没有很好的文化,一个企业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企业文化。沃伦·巴菲特曾经向股东推荐了几本书,有一本书是《杰克·韦尔奇自传》,你去看那本书,你会发现韦尔奇对企业的文化问题是很在意的,所以你可以想象巴菲特对此也很在乎。他不是像有的人说的只看财报。只看财报只会看到一个公司的历史。我从不看财报,至少不读得那么细。但是我找专业人士看,别人看完以后给我一个结论,对我来讲就OK了。但是我在乎利润、成本这些数据里面到底是由哪些东西组成的,你要知道它真实反映的东西是什么。而且你要把数据连续几个季度甚至几年来看,你跟踪一家公司久了,你就知道他是在说谎还是说真话。好多公司看起来赚很多钱,现金流却一直在减少。那就有危险了。其实这些巴菲特早说过,人们都知道,但是投资的时候就会糊涂。很多人管他们自己叫投资,我却说他们只是for fun,他们很在乎别人满不满意(这家公司),真正的投资者绝对是“目中无人”的,脑子里盯的就是这个企业,他不看周围有没有人买,他最好希望别人都不买。同样,如果我做一个上市公司,我也不理(华尔街)他们,我该干吗干吗,股价高低跟我没有关系的。所以我买公司的时候,我有一个很大的鉴别因素就是,这家公司的行为跟华尔街对他的影响有多大的关联度?如果关联度越大,我买他的机会就越低。华尔街没什么错,华尔街永远是对的,它永远代表不同人的想法。但是你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如果自己没了主见,你要听华尔街的,你就乱了。

我的逻辑就是巴菲特的逻辑,原则上没有什么差异。差异是他熟悉的行业不等于是我熟悉的行业,所以他投的股票不等于是我要投的。去年他投了一家公司,我看了半天都没有看懂,果然,他投了以后,那支股票可能涨了50%、60%。人家问我是否着急,我说不着急。为什么?因为这不是我能赚到的钱。反过来讲,比如我投网易这样的公司,这也不是他能够赚得到钱。再比如Google,巴菲特也没买。因为他对这个生意不了解,不了解没有赚到钱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你不了解也敢投,第一你也守不了那么久,80块买的,可能100块、120块也就卖了,其实你也赚不了钱;其次如果你四处这么做,可能早就亏光了。正因为没有在自己不熟悉的行业和企业身上赚到钱,说明你犯的错误少。我的很多成功的投资,好象行业根本不搭界,但是对我来说是相关的,就是因为我能够搞懂它,知道管理层是否在胡说八道,企业是否有一个好的机制,竞争对手是否比他强很多,三五年内他会胜出对手的地方在哪里……无非就是这些东西。看懂了,你就投。比如我也曾赚过松下股票的钱,7块钱买的,涨到20多块卖了,放了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就是因为我是做这行,我做企业的很多理念来自于松下,我也拜访过他们公司,也知道他们的缺点和优点,觉得这个公司不可能再低于7块了,而20块让我觉得可买可不买、可卖可不卖。所以,你作的投资都是跟你过去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你能搞懂的东西有很大的关系。你的判断跟市场主流判断没有关系,两者可能有很大的时间差。我判断的是它的未来,而市场是要等企业情况好了才会把价格体现出来。

成长率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投资的定义在我来讲就是拥有一家公司的部分或者全部,最简单的概念就是“拥有”。假设某家公司去年每股赚一块,今年赚两块钱,成长率百分之百,有人说明年可能还会再涨。后年呢?后年不知道。你如果是你自己的钱,把这家公司买下来,你会买吗?你说只要后面有人买我的股票,你就会买。这就叫投机。对于投资和投机的区别,我有一个最简单的衡量办法,我没注意到是否巴菲特也这么讲过,就是以现在这样的价格,这家公司如果不是一个上市公司你还买不买?如果你决定还买,这就叫投资;如果非上市公司你就不买了,这就叫投机。就像我当时买网易我为什么能够在那个价格买到(那么多量),因为NASDAQ有个规定,一块钱以下的股票超过多少时间就会下市,所以很多人害怕下市,就把股票卖出来。在一块钱以下就卖了。因为他们怕下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呢?这就是我投资的道理。我买它跟它上不上市无关,它价格低于价值我就会买。步步高就没有上过市,但我因此就把公司卖了,这没道理啊,很荒唐,你说我创立公司后只是因为它不上市就卖了,那我开公司干嘛?

这些确实是我骨子里的东西。


New Money


“投资是我的爱好,慈善才是我的工作”这句话,段永平2006年年中回国时已数次向媒体表白过。“爱好”,很容易被人理解成是种可有可无、聊以遣怀的东西。但实际上他的投资与慈善密不可分。

2005年,段永平和妻子刘昕成立了家庭慈善基金Enlight Foundation。如果从2002年年底正式移居美国来算,2005年是段永平到美国来的第三年。

“2005年,我觉得自己想清楚了。”段把他拥有的一些股票捐到这个基金里,基金的主要慈善方向是教育领域。但他不肯透露这个基金总值多大。仅从网易和九城数码(NINE)这两家段永平持股的公司文件显示,Enlight Foundation在里面均有一定股份,在两家公司的持股价值加起来,现在超过5300万美元。

在加州,个人所得税里含联邦税和加州州税(如果年收入超过百万还要加一个百分点的富人税),加起来就是45%;如果是长期资本收益所得,即超过一年的投资收益,联邦税可降至15%,但加上州税也还是有25%。而如果把股票直接捐给慈善基金或者组织,最多只用交2%。

除了税制的刺激,段永平说他眼看着这钱越来越多地积在手里,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一个祸害、一个麻烦。“我和我太太的观点都差不多,钱不能都留给小孩。作为家长来讲,给小孩最大的支持就是要让他有一个足够受教育的条件,如果再有条件备用,就希望他万一不慎的时候,他不至于穷困潦倒。但实际上这些钱都需要得都很少。”段的儿子快八岁,女儿还不到五岁。他有时会想,他本人固然是那种“谁要给我一堆钱,同时我就变得不开心”的人,认为“赚钱本身才是有乐趣的”,但他儿子将来长大了会不会想“爸爸是不是对我不好,为什么不给我钱”?所以他从现在就在给他儿子讲一些道理。“我这一生从企业的成长、投资的过程中享受到很多乐趣,给小孩留下一堆钱只会剥夺他将来的乐趣,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自己去赚。”

“‘老中’总是想奋斗一辈子是为了儿子,老美在这一点上相对想得开一些。”段永平说,“其实我们碰到‘钱’的时间也不长,用英语讲是new money, 不是old money,所以对‘钱’的理解也不一定很深刻,但基本的认识,已形成了。”

从网易和九城的情况来看,段永平捐给Enlight Foundation的股份均为他个人名下股份的40%-50%,也就是说段把自己最初在这两家公司的股权大致捐了三分之一出去。

只要自己心里想通,捐很容易,但慈善之难最难在怎么让基金有效率地长期运转下去。照有关法律规定,慈善基金成立后,每年必须以基金价值的一定比例把钱捐出去。“现在我跟我太太的任务就是一年至少要捐出去上百万美元,否则就要从基金里打税,交给国家。我现在是替政府保管这笔钱,替政府赚钱,替政府花钱。所以为什么我说慈善是我的工作,的确比较痛苦。”段羡慕巴菲特,可以一次性地捐给盖茨名下基金,让盖茨去运作,关于钱的运作效率,这个世上还有谁比世界首富更让巴菲特信任的呢?“但是我来的时间比较短,我还找不到一个人把钱全部交给他让他去打理,如果能找到这么一个人,像我把步步高交给弟兄们一样,我就比较潇洒了。”

丁磊是中国的new new money。他的财富干净、阳光,个人时有醒目的散财之举却相当低调。他跟段永平熟了后,知道段在慈善方面有一些想法,便跟他说,要有什么好的想法和项目,他愿意一起做。段永平说,“丁磊也是觉得钱留给自己没有用,他不是一个显摆和奢侈的人。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找慈善项目,所以我一般找来,我投,他也投。”

段永平的慈善不是从到了美国之后才开始的,但是到了美国、自己建立了慈善基金后,他才体会到两个国家的慈善环境的悬殊之别。

他讲了一个细节。在eBay上拍下巴菲特午餐机会后,他不期然地通过eBay账号收到数封陌生美国人的邮件,信里大致都是一个意思,他们知道这笔钱将捐给旧金山葛莱德慈善机构,他们特此向Fasstisslow表示感谢。这些人一个也不认识段永平,看上去和葛莱德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段永平觉得有点感动,更加吃惊。他想起在国内捐钱的数次经历,“有时被人看成怪物,别人要么是很怀疑的态度、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谢谢,要么是钱捐出去后最后怎么花的也没人告诉你,要么是他请你吃鲍鱼海参住总统套房显得比你捐钱的人还大方……”总之,“闲言碎语比较多,捐一处钱后大家老讨论你该不该捐这个、为什么不捐那个?”

段永平对此很不以为然,“作为捐钱的人,我没有办法知道哪个去处是更好、更合理的,我只能把钱投到自己能看到、感觉到被需要的地方。为什么人们总爱评价别人慈善该不该、捐多捐少,却很少因此而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为比自己更加穷困的人做点什么呢?”段永平说,“慈善这个东西,确实要有很多年文化(滋养),才能做起来自然。”

其次,从操作上,中国社会没有建立起推动慈善事业、与慈善事业相呼应的配套政策。Enlight Foundation这种股权性质的家庭慈善基金模式,是断然难移植到中国来的。比如,通过美国资本市场上一些金融工具的运用(比如期权交易),Enlight Foundation不用出售旗下股权亦能获取现金,从而有钱可捐,这在中国目前根本做不到。在此可以提到,段作善事的另一个资金来源,就是上文提到过的,他替朋友作义务投资的那十几个账户。是的,是义务,在接管之前段永平就声明:“你别管我买卖,也别着急,别问我,输赢都是你的”,但是有一个要求,”赚了钱后你不能把钱都自己吞了,到时候得拿出一部分来作善款。“善款比例没有硬性要求,但大概是赚到钱的15%-20%。段永平笑着说,“虽然拿钱很心疼,但是他们大致都拿出来了,有些人赚了钱高兴了还会多拿一点。其实最后你要说不捐怎么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钱在你的账上。“所以为什么有时是我‘筹集’善款呢,就是这个意思。”

段永平当然不是巴菲特。所谓的“段菲特”称呼,既低估了伯克希尔·哈撒韦这家上市公司投资模型与技巧的复杂程度,也掩盖与模糊了段永平的个性与偏好。国内投资界有人评价道,“段永平对巴菲特只是局部的学习”;还有人说,“目前看来,段永平做得不错。但他还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要知道,巴菲特的成功是让每股净资产在40年里保持了年均22%以上的增长速度。而段永平目前的成功会不会有偶然性、周期性呢?”

段永平自己说,“我这五年肯定要比巴菲特的增长率高得多,几乎每支股票的复合增长率都有十几二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但是这不等于我水平比他高。”看上去,他心里清楚,无论是投资还是慈善,他都有太长的路要走。要不然,他怎么会想着将借与巴菲特午餐的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你40多岁时,当你有很多钱却没有投资目标,或者当你找到目标手里又没有钱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段特意强调,他不是想问巴菲特会怎么办(谁都知道这没法办!),他是想问巴菲特40岁时的“心情”。这会把这个77岁的老人牵到怎样的回忆里?段永平是想以此得到什么共鸣和确认吗?就像他六年前因为看到巴菲特的成功经历,才敢确信自己的投资观一样?

此外,在某次演讲上,曾经有人问他对在座有何忠告,他说:“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享受生活’,那是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摘自《中国企业家》2007.3-4)